孙未新书《人可以有多孤独》:世界不是⼀座孤岛,⽆法理解的彼此才是
作者:青妩
新华传媒上海书城 2021年07⽉07⽇
孤独,是这个时代最明显的底色之一。
我们既想享受喧嚣欢乐的时光,又想拥有一个人的独处时光。既想抱团取暖,又害怕被他人的过度热情或不理解灼伤。只是,有的时候,享受独处和忍受孤独却只有一步之遥。
人可以有多孤独?
这个问题,不同的人应该有不同的答案。但不同的人,对于这个问题的回应方式,很多时候,也是迥然不同的。例如孙未在《人可以有多孤独》这个故事里所做的回答。
其实,《人可以有多孤独》是孙未的中篇小说集,里面收录了《鹰》《小刀》《蓝湖庄园历险记》《人可以有多孤独》《我走进了挪威森林······》这五个故事,其中,我更喜欢《鹰》和《人可以有多孤独》《我走进了挪威森林·······》这三个。因为我当下面临的一些困境,令我对《鹰》这个故事更加感同身受,所以出于私心,我会主要聊一聊这个故事。
《鹰》这个故事里,“我”因为贪心想拍出一张震撼公司众人的照片,不小心搅入了老爹熬鹰这件大事。因为被熬鹰架子打断了腿,我不得不在老爹的家里住下,和老爹相依为命的少女阿芯则负责照顾“我”的衣食起居。随着“我”的日渐好转,“我”便开始以自己的方式回报阿芯,于是,阿芯和老爹的命运、乃至整个古村的命运,都在我的“回报”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“兄弟,断条腿算什么,为了鹰值得!”
老爹的这句话,最初颇令我忍俊不禁,但看到后面的故事发展,这句话却令我心生一种难言的悲伤和无奈。这无奈既是对老爹妻子阿兰的钦佩和欣赏,也是对她命运的同情和感伤。
孙未的语言令我惊艳,或者说语言里深藏的、对人性和情感的细微变化的精准捕捉令我惊艳。
例如,“自从有了洗衣机,阿芯变得有些茫然”,即使“我”一再告诉她不必管洗衣机,“可是她还是搓着手在机器边上无措地走来走去,好像一个更麻利能干的人做完了她的工作,而她只能内疚而胆怯在一边偷偷陪着”。
还有,老爹全部心神都在鹰身上,每当鹰放飞走空的日子,他都提不起精神,“仿佛现实生活是鹰膀上一片羽毛的幻影,每年去来的鹰反倒是土地上根深叶茂的粮食”。现实生活是“鹰翅膀上一片羽毛的幻影”,而每年来去的鹰“反倒是土地上根深叶茂的粮食”,如此漂亮而生动的比喻,令人物的形象更加饱满丰富。
这样美丽而富有灵性的句子,仿若珍珠一般点缀在每一个故事里,令我对故事里的人物的情感世界拥有了更加轻灵而深入的感知。
其实,《鹰》这个故事,本质上还是比较苍凉悲哀的底色,初心是想要逃离一个束缚自己灵魂与天性的囚笼,最后却将一个原本自由天然的天地也一步步地装入了现代化的囚笼。原本自由、勇猛、王者般傲然的鹰,也在猎奇的游客喂养之下,沦为了失去野性、甘于圈养的家禽。
“我”因为厌倦了高度程式化、精准化的逼仄而毫无个性的都市生活,才暂时逃离了自己500强公司“采购部凯文”的身份。最初,老爹和鹰的爱恨纠葛令他厌烦又憧憬向往,阿芯粗哑的嗓音、淳朴自然又稍显粗鲁的行事风格却令他迷恋,令他忍不住想参与到老爹和阿芯的生活之中,而“我”也这么做了,最后引致了古村所有人命运的巨大变化,还有那原本应该翱翔于高空的锐利刚猛的鹰。
老爹和他的鹰,逐渐沦为一种文化遗产,而原本人烟稀少、天青雪白的古村逐渐成为另一个灯红酒绿的小城市,“我”再一次回到了另一个相对更宽敞的都市“隔断”里。在短暂的逃离之后,“我”又自愿地回到原来的网络世界、人际关系网中,和阿芯的生活也波澜不断。至于最后老爹和他的鹰命运如何,我想留待你们自己去发现。
“······我曾不甘地问自己,我这一生做过真正喜欢的事情吗,追求过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吗?答案是可怜的,和绝大多数人一样,我明明知道世界之纵身广阔,却宁愿终身巴在安稳的岩石上······”
此刻的我,也在思考这个问题,似乎和“我”一样,明明知道世界广阔无垠、精彩纷呈,却始终给自己设置各种障碍、寻找各种借口,以合理化自己的胆怯和心虚,始终“巴在安稳的岩石上”,准备随时可以撤退的后路······
只是,即使是逃离到古村的“我”,还有那些逃离大都市隔断的凯文、凯瑟琳们,抑或是老爹、阿芯,他们始终无法逃离那种深入骨髓、被迫感受的孤独。因为,天然存在的世界不是我们感觉孤独的根源,而困在个体情境却又不愿了解彼此的你我,才是导致我们孤独的根源。
世界不是一个孤岛,不愿真正了解彼此的你我才是。